腺相关病毒(AAV)是一种常用的体内基因递送载体,是基因治疗的“黄金载体”。截至2025年1月,全球已有8款AAV基因疗法获批上市,219项AAV相关疗法正处于临床研究中(数据来源于医药魔方NextPharma),发展势头迅猛。然而,AAV治疗也面临一个重大难题:患者通常仅能接受单次治疗——首次注射AAV后引发的免疫反应会显著削弱重复给药的效果。因此,如何实现AAV重复给药,已成为基因治疗领域亟待突破的瓶颈。
近日,暨南大学李雯和陈功教授团队在Molecular Therapy: Methods & Clinical Development杂志上发表了题为“Intracranial AAV administration dose-dependently recruits B cells to inhibit the AAV redosing”的文章,首次系统阐述了脑内高剂量AAV注射所诱发的免疫反应会显著抑制相同血清型AAV的再次给药,并深入探讨了其中的机制及应对策略。
研究背景
研究亮点
2. B细胞分泌的中和抗体是AAV重复给药的关键“拦路虎”
首次注射高剂量AAV后,B细胞通过产生大量中和抗体,显著抑制了后续同种血清型AAV的表达效率。而在B细胞缺陷小鼠(B6-Ighj KO mice)中,高剂量AAV注射虽仍能招募其他免疫细胞,但再次注射同型AAV并未受明显抑制。这提示B细胞及其产生的中和抗体在阻碍重复给药中扮演核心角色。
3. 更换AAV血清型或降低首次给药剂量可有效提升再次给药的效果
在不降低抗体滴度的情况下,将第二次AAV血清型由AAV5换为AAV9(或反之)即可绕过抗体中和,从而恢复AAV的转导效率。此外,若首次注射剂量足够低,也能避免触发大规模B细胞应答。
主要研究结果
1、脑内重复给药的抑制与剂量和时间高度相关
仅当首次AAV注射量较高且时间间隔大于14天时,第二次注射才会出现几乎“零转导”的情况;若首次剂量较低,或第二次注射间隔不足一周,AAV的再次转导效果仍可在一定程度上得以保持。

文章的图2 高剂量AAV的削弱效应具有时间依赖性,并在全脑范围内广泛存在。(A)第一轮高剂量AAV5(红色)以时间依赖的方式削弱了第二轮AAV5(绿色)的表达。(B-C)对第一轮AAV5(B)和第二轮AAV5(C)在不同时间间隔下的感染面积进行量化。(D-E)纹状体内注射高剂量AAV会削弱海马区中第二轮AAV的表达。(F-G)纹状体内注射高剂量AAV会抑制小脑中第二轮AAV的GFP表达。(H-I)对第二轮AAV5在海马区(H)和小脑(I)中的GFP表达进行量化。注意,纹状体内注射的高剂量AAV5会抑制在未接受第一轮AAV注射的脑区中第二轮AAV5的表达。
3、B细胞及其分泌的抗体是再次给药失败的关键
21天左右,脑实质尤其是侧脑室周围区(SVZ)和血管周围间隙(PVS)等处,大量检测到B220+、CD138+等B细胞亚群及浆细胞。体外中和实验表明,脑实质中的抗AAV5中和抗体滴度已足以阻断病毒转导。B6-Ighj KO小鼠缺失功能性B细胞后,高剂量AAV再次给药并未受阻;若更换第二次注射血清型(如AAV5→AAV9),同样能够躲避中和作用。
- 减少NAbs影响。以AAV5空衣壳作为诱饵,通过不同途径(眼眶后静脉窦、侧脑室和纹状体)捕获抗体,从而降低NAbs的影响。然而,该方法未能提升第二轮AAV的转导效果。
- 抑制趋化因子减少B细胞浸润。研究表明,抑制HDAC3可降低CXCL10的表达,从而减少B细胞募集。因此,在第一轮AAV注射后使用HDAC3抑制剂,但结果显示该方法不能显著提高第二轮AAV的转导效率。
- 更换血清型绕过免疫屏障。采用不同血清型的AAV可有效避免NAbs的影响。例如,第一轮使用AAV5,第二轮改用AAV9(或反之),均可恢复AAV的转导效果。然而,此策略临床应用成本较高,因需生产并检测两种不同的AAV载体。
- 降低首次AAV给药的剂量。减少第一轮AAV注射剂量可有效降低B细胞浸润,从而减少NAbs生成,使第二轮给药更具可行性。

文章图6 高剂量注射后提高AAV再给药效果的策略。(A-B)使用不同AAV血清型绕过中和抗体。在纹状体注射AAV5 GFAP104::tdTomato后的第30天,将AAV9 GFAP104::GFP注射到同一部位。第二轮注射后2周检测GFP和tdTomato的表达。第一轮接受纹状体注射PBS的小鼠作为对照。结果显示纹状体中GFP高水平表达,表明第二轮由AAV9(GFP,绿色)递送的转基因表达未受高剂量AAV5(tdT,红色)的影响。(C-D)将两轮注射的AAV血清型顺序颠倒,第一轮使用表达tdTomato的AAV9,第二轮使用表达GFP的AAV5。结果显示,第二轮AAV5(GFP,绿色)的转基因表达未被第一轮高剂量AAV9(tdT,红色)抑制。(E-F)量化结果显示,如果两轮使用不同的AAV血清型,无论第一轮是AAV5(E)还是AAV9(F),第二轮AAV(GFP)在第一轮接受高剂量AAV注射的纹状体中的表达与第一轮接受PBS注射的相当。
该研究清晰地证实,在脑内高剂量AAV注射后,激活的星形胶质细胞上调多种趋化因子,进一步招募B细胞入脑并分泌高滴度抗AAV的中和抗体,从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抑制相同血清型AAV的再次给药。与肌肉或肝脏类似,大剂量病毒同样可在中枢系统诱发明显的适应性免疫反应。如何避免在神经系统层面触发过强的免疫反应,是基因治疗重复给药方案设计的核心挑战之一。
- 降低首剂用量或更换血清型:对于有“多次给药”需求的脑内基因治疗,建议在治疗开始阶段评估是否有必要使用极高载量。如果可能,应选择足够又不过量的病毒剂量,或在后续治疗中更换血清型,以规避已形成的中和抗体。
- 针对B细胞的免疫调控策略:尽管目前多数临床项目尚未迫切需要多次脑内给药,但对特定神经退行性疾病或基因需动态表达调控的场景而言,能否适度抑制B细胞介导的免疫是关键。后续或可借鉴多发性硬化治疗中针对B细胞的药物方案(如抗CD20单抗),以提高二次给药效率。
- 对不同脑区、不同病毒载体的进一步探索:本研究揭示了血脑屏障整体保持完好,但脑-脑脊液屏障(BCSFB)渗透性升高,从而为外来免疫细胞入脑打开通路。这对其他脑区(皮层、海马等)的AAV治疗和其他病毒载体(如AAV8、AAVrh10)也具有参考价值。
